2013年的最後一天,好像無論如何,都想說些關於主惟的什麼(parler de...),即使無法跟主惟說些什麼(parler à...)。
腦中才剛想到要寫下:「我跟主惟一點也不熟...」,腦中卻響起主惟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S-M-兄,拜託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別這麼客氣...」然後,我會很不好意思地覺得他講得有道理。雖然,其實並不算久,想想2008年以前,我甚至還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
拜託,都認識這麼久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但就好像,不管說了什麼,總是背叛了心理其他的,那些沒辦法說出來的...)
就好像,在某個隱密的角落,我還等著,某一天在高鐵台北站下了車,打電話的時候,電話的那一頭還會有主惟的聲音:「嗨,S-M-兄!」然後我可以問他:「你今天在店裡嗎?我在台北車站,大概二十分鐘以後會到。」
上星期耶誕節剛過。耶誕節前的那個星期六,我來到久違的台北:真的好久沒來了。抽空到唐山書店逛了一趟,為的是買辛波絲卡的詩集:
所有的事只會發生一次
不管是現在或未來 正因如此
我們毫無經驗地出生
沒有機會練習就死去
但我發現這地方我至少來了兩次。就在一個多月前我才剛來過:那次是為了和主惟告別,我還清楚地記得,從信友堂的羅斯福路三段269巷走出來,走到溫州街74巷、轉進羅斯福路三段333巷,我漫無目的地走,每一次有人從我身邊走過,我就更強烈地有著脫離現實的感覺:這些人,這些路人,世界上的這麼多人,他們怎麼可能還能如此尋常,怎麼還能如此開心,怎麼可能不受這個死亡所打擾...
呵呵,我到底在練習什麼。
還記得最後一次和主惟的談話。如果主惟能夠回應的話,也許他也記得。年邁的親人,我希望以基督徒的喪禮為他們處理身後的事。我自己對於所謂基督徒、所謂信奉上帝的一些疑問。我問他怎麼受得了。
他說:「信仰這個事情,不是人決定的,或者只有一小部分是人可以決定的。決定的力量,在我基督徒的立場看,是上帝決定要不要讓你信仰,或者以信徒的立場,是上帝要不要給你這個福份。」
我不知道該說從他的話裡得到什麼。啟發,或者很多別的,很多我從沒想過的事。
沒想過的還包括:那居然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主惟。之後,至少有半年的時間,我應該可以上台北的,但卻一直沒有上去,買的唱片也少了,也許是因為經濟上的考量越來越重,也許是某種阻抗...(這個會不會想太多...)總之,慢慢遠了。也許在我心裡,一直覺得,主惟總是會在那裡的,CD總是買得到的。等我把這件事情做完...
可是,主惟並不會一直在那裡。這件事我只能了解一次,而當我了解時,已經太晚了。
早上翻到主惟為2010年高雄音響展製作的紀念CD,想到他為這張CD付出的心血。2010和2011兩年,連續製作了兩次,也蠻辛苦他了。那時很為他高興,畢竟可以有更多人可以認識新天新地的美。也許,那陣子的辛苦,多多少少也讓他的身子更加疲累。
此時CD播放到第二曲,Anne Baquet正唱著Vladimir Cosma的曲子:
Adieu, rêves de jeunesse 再會了,年輕時的夢
Souvenirs du temps passé 過往時光的回憶
La vie vole ses promesses 生命偷走了
Au miroir de mes pensées 思之鏡中的應許
Au loin, l'ombre de mon âme 遠方,靈魂的陰影處
Doux espoirs dérobés 隱密的溫柔期待
Soudain sèchent mes larmes 瞬時乾了我的淚
Promenades enchantées 我心不在焉,隨處漫步
J'entends, chants de ma jeunesse 我聽到了,年輕時的歌詠
Un élan de nostalgie 一陣鄉愁突然襲來
La nuit montre sa tendresse 夜,展現廣袤的溫柔
Au-delà de l'infini 直到無窮的盡頭...
...
有時真的很想問:這個沒有主惟的世界,會越來越好嗎?
我想,也許,很多事並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決定的。
我也許還有更多的話想跟主惟說,但今天先到這裡就好了,家人等著迎接2014年的來臨,我得去陪陪他們。在這裡也祝主惟的家人、小朋友,以及各位網友,新年快樂,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