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匠的日課－Pietro Galli與其錄音

[STSD]

Pietro Galli，一位默默無聞的鋼琴家，幾乎與音樂會或網路資訊絕緣，這名字連他的法國同行們都感到陌生，但Pietro Galli卻可能是擁有最多錄音的鋼琴家－唱片發行超過三百種，而且毫無敗筆。

關於Pietro Galli其人的資料並不多，他與富蘭梭瓦同輩，算來年齡已超過八十歲，至今仍持續錄音。他的學習生涯中歷經法國學派的三位大師－克爾托、馬格麗特˙隆及Lazare Levy，但他並未特別與誰相像。他所繼承的，是鍵盤學派中最古老而純粹的傳統。

初次聽見Pietro Galli演奏，無論是初入門者或是經驗豐富的愛樂者，都認為是少有的聆聽經驗，他們一致表示，Pietro Galli是位非常獨特的鋼琴家。但請不要因此以為Pietro Galli的演奏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或是這麼說吧！他的演奏幾乎不讓人與「詮釋」或「表演」聯想在一起。Pietro Galli的演奏特徵，一言以蔽之，就是「自然」。毫無矯飾或虛張聲勢，讓音樂獨立於一切來自音樂之外的污染－文學性抽象詞藻與浮濫的哲學裝飾、虛張聲勢的偉岸、與偽裝的道貌岸然等等。

這種自然來自技術上的精鍊。Pietro Galli的自然是渾然天成的自然，是恆久而完美的自然，這是古典主義的自然。Pietro Galli指中的每一個單音都純粹而洗鍊，恰如其份的扮演著它們在譜中的角色，自由合度的節奏感、高度的歌唱性、均勻的觸鍵、與聲部的獨立與穩定感等等，都是Pietro Galli演奏的魅力所在，一串完美無瑕的琶音足以令人心醉神馳。Pietro Galli的古典鍵盤基礎之高、與其狀態之穩定，可能是現存鋼琴家中僅見的。

這種自然也來自一個美麗的傳統。Pietro Galli是「巴黎歌劇院的鋼琴家」，他扮演這個角色數十年如一日。巴黎歌劇院不只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歌劇院，它更是芭蕾的故鄉，Pietro Gall與之唱和的不是聲樂家，而是芭蕾舞者，比較起樂壇，巴黎歌劇院偉大舞蹈家的訪談與回憶錄裡有著更多Pietro Galli的蹤跡，他們回憶並頌讚著那些合作的美好時光。端莊而內斂、華麗且高雅，Pietro Galli一如偉大的芭蕾舞者，以他的指尖舞蹈。

這種自然更是一種生命的態度。Pietro Galli是古典主義的貫徹者，他只用自己的鋼琴發聲，卻讓他鋼琴家的職分完全了。我們在Pietro Galli指中所流洩的音樂小河裡，感到靈性的門窗彷彿開啟了，音樂的秘密向我們顯明。要知道，一個不清楚認知自己演奏的音樂家只會讓他的聽眾困惑，但對音樂認識不足卻逞強雄辯的音樂家又有多少啊！

Cassiopee為Pietro Galli的錄音非常有趣，那並不是逐段的、而是一次到底的錄音，以致於每段音樂中間，偶爾能聽見調整呼息或座椅、翻譜、甚至輕聲交談的聲響，這讓人有置身錄音現場的錯覺，但我們參與的不是音樂會現場，而是Pietro Galli的日課，也許在某間巴黎歌劇院的房間或舞蹈室裡，這位鋼琴家就像這樣，日復一日的在他的鋼琴上演奏著繁多的曲目，就連窗櫺上投射進來的晨光所映照的塵埃，也在舞動著吧！

如此，我們也就不必為他那為數眾多卻水準穩定的錄音所稀奇，錄音之於Pietro Galli，就像是一位「老師匠」的生活記錄，但這位老師匠並未因循苟且而落入陳腔濫調之中，他既不匠氣也不流氣，他總是維持著品格的高度與盎然生趣。這些錄音顯明著，Pietro Galli的古典主義貫徹於他的生活之中，那是一種面對自己身份與生活上的規律與自持所造就的。